早就有人对我们说,玉门关和阳关没什么看的,前者只剩下一个徒有四壁的土围子,后者已完全坍塌破碎,成为遍地是秦砖汉瓦残片的“古董滩”,以及一个立在小山头上的土墙烽燧。现有建筑都是近年新建的。然而汉唐雄奇历史的幽情,总在心中激荡。唐人悲凉诗句的旋律一直在脑际回响。这样一个曾经风云激荡,产生过无数动人故事的地方,怎么能不亲临凭吊感怀?是啊,王之焕曾写过“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风不度玉门关”,王维写过:“劝君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”。我还读过李白的诗,写道:“秋风吹不尽,总是玉关情。”我们今天怎么可以对玉门关无情?
驱车从敦煌市出发一路向西,然后折向西北,距市区约88公里处就到了玉门关。果然玉门关就只剩下一个方形的土墙,有两个城门,分别面向关内外,它连接着汉长城残垣,面对着现已经干涸的疏勒河和无垠的沙漠,这就是塞外。遥想当年,汉武帝遣张骞出使西域,实现了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一个壮举——沟通了丝绸之路。从此玉门关和阳关分别成为了丝绸之路上两条主要通道的重要关隘。漫长的丝绸之路通向阿富汗、印度、巴基斯坦、伊朗(波斯)、伊拉克、沙特阿拉伯、埃及以至意大利、土耳其等国,沟通了亚、非、欧,从而将中国联通了世界。外交官员的相互探访,经济、贸易、文化、艺术、科技与宗教人员的广泛交流促进了中国和世界的文明进步,促进了汉唐盛世的出现。
“秦时明月汉时关”历史的沧桑变化呈现出眼前的一片荒芜。然而当你的思维越过时光隧道,似乎仍会看到巍然圪立的边关上,衣装奇特的各国商人正带领着满载各式货物的骆驼队穿梭往来。人声、马叫、骆驼鸣,一片欢腾。当然玉门关、阳关也不仅是和平之关、商旅之关,而往往也是战争之关、冲突之门。多少年关内外是烽烟四起,战马嘶鸣,刀光剑影的血腥战场。茫茫沙漠,白骨累累,折戟沉埋,这里就是人们常说的真正的沙场。汉朝与匈奴、唐朝与吐蕃(胡人),常年征战。历史画面上展现过龙城飞将李广、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等骁勇善战,屡获胜绩的英雄;也有长年苦战不胜的李广利;忍辱守节、牧羊十数载的苏武以及忍辱投降评价不一的李陵。也还有为了求取和平,出关和亲与王昭君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公主琵琶刘细君。历史人物的英勇事迹、恩怨情仇,至今仍为人们传诵。玉门关和阳关是他们的历史见证。
遗憾的是,当你细读历史和唐诗时,你就会发现围绕着玉门关、阳关和塞外也弥漫着幽怨之声。汉唐与外族的连绵战争,也不仅仅是为了保卫丝绸之路、防御外族入侵,有时也为了满足统治者的贪欲:良马、葡萄、美酒、夜光杯。李颀的“古从军行”诗中就有“闻道玉门犹被遮,应将性命逐轻车,年年战骨埋荒处,空见蒲桃(即葡萄)入汉家”之句。指的就是汉武帝令李广利攻大宛,谋取良马。但连年不胜,武帝令兵遮玉门关,返者立斩。毛泽东在沁园春﹒雪中有词云“惜秦皇汉武,略输文采;唐宗宋祖,稍逊风骚”。如果指的是汉武唐宗的历史局限性和一些负面的政策行为,那也是符合事实的。千秋功罪,谁与评说,谁与判定?一部人类文明进化史,也是一部人性的进化史,真正意义上的平等、公正、友善、和平,还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进程的实践和期待,但愿少点曲折迂回那就很好了。
阳关距敦煌市较近为70公里。左侧以祁连山为屏障,扼丝绸之路的南路要冲。现在看到的占地面积达10万平方米的仿汉建筑群是2003年建成的阳关博物馆。阳关的残址古董滩,并不对人们开放,只有仍然圪立在附近墩山上的汉代烽火台——烽燧,才是真正的历史遗存。阳关变成残垣败瓦的古董滩,也说明了玉门关、阳关不是永久的铁关,只有在国力强盛的汉、唐年代才能阻敌于大关之外,而到了南北朝时期,这里就已成了北凉、北周、西周等少数民族的天下,南北宋时期为西夏所管辖。到了明朝,明政权干脆明智地退守嘉峪关,让这连片土地成了塞外之邦。难怪阳关也就逐渐坍落成为残瓦之地。今天,我们站在硕大的阳关博物馆门外已全无西出阳关之叹。一统天下的灿烂阳光已经在这片荒漠的原野上泛出金色的光芒。
雅丹地貌国家地质公园地处玉门关之西80公里处,要穿越一片完全是沙荒,渺无人烟之地,才能到达。沙漠上的道路特别的笔直,完全是一条直线。两边的沙荒地无边无际,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,一条平坦的直路似乎是通向天穹,感觉奇异,引人遐思。
到地质公园附近,就发现周围特别的地质现象:在十分平坦的地面上,铺满了小粒的灰黑色的砂砾石,似是人工制作出来的建筑材料。在地面上还不时突然圪立起奇形怪状的土块,到了公园所在地参观时,这种在平坦的地面上突起的土块更为奇异,有像鸟、孔雀、乌龟、禽兽、蒙古包,甚至成群的像是舰队起航。据说这里又名魔鬼谷,当夕阳西下朔风劲吹时,土块往往会发出各种尖锐声音,此起彼伏,令人寒悚,因而得名。惜我们参观时烈日晴空,风平气静,领略不到这种奇景。雅丹地貌的形成据说是由于先经洪水冲刷,后被风力侵蚀形成的。喜马拉雅山的崛起,彻底改变了这里原是河流纵横的绿野景象,变成了无边的沙荒之地。沧海变桑田,绿野成雅丹,这就是大自然的沧桑变化。只留下这奇景让人们观看,给人们以启示。其实雅丹地貌只是地形变迁的中间状态,它天天还在变化,终有一天,土块都会坍成平地。研究人员正在探讨它的变化态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