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起来，由于昨晚住的饭店较杂乱老伴说一夜没有睡好。幸早餐后就可以换住到敦煌另一酒店，据说属敦煌市较好酒店。到了房间，虽全无豪华之气，但清洁整齐，样样符合标准，价还不算太贵，看来是可作旅息之地。

早上先去鸣沙山、月牙泉。据称此地无日不晴，烈日下下午的沙山温度甚高，难以攀登。鸣沙山其实是连绵不断的沙漠临近城区的一段，沙漠长40公里，宽20余公里，其间沙山高耸、起伏伸延，一望无际，十分壮观。我们这些在南方水乡生活了一辈子的人，今天做了两件平生第一次的事。

第一是骑上沙漠之舟的骆驼漫游；第二是攀沙山、玩滑沙。骑骆驼要历时一小时，我心中总是怀疑这只是一次“快乐的折磨”。但是要想游览沙漠区风光，想爬上后面的沙山，再从山上玩滑沙游戏，非要骑骆驼不可。就算是折磨受罪也只好勉而为之了。于是，我、老伴、和朋友组成一支三人的骆驼队，由一中年妇女牵着行进。开始骆驼的站立、行走，难免引起摇晃，双手都紧紧地握住装在驼峰前的铁把。走一段后，当大家熟悉并逐步适应了骆驼行走时颠簸起伏的节奏后，就会感到身心轻松愉快。骑着骆驼走在一望无际的真正的沙漠，其感受可说是百感交集，也可说是奇妙无比。你会想起从汉代开始的沟通中西方文化物资交流的丝绸之路：正是通过这条几乎是唯一由骆驼组成的通道，促进了中西双方文明的发展；你会想起维持这条通道畅通的艰辛，连绵不断的战争、掳掠与烽烟、血泪与情仇；你会想念到古人的坚毅与勤劳，年复一年地行进在这艰难无法尽述的道路上；你更会理解和怜爱这胯下的骆驼，它们身负重担，默默无声地踏着无尽的重覆的脚印，完成了只有它们才能胜任的历史使命。骆驼吃的是连山羊和野兔都不吃的骆驼草，骆驼还具有在沙漠中找水、辨别道路以及储水反刍等特殊功能。人们颂扬牛，我想骆驼精神也值得很好的发扬：它比牛更温顺，更富于使命感，更多的智慧才能。我们从牵驼人处了解到，买一头骆驼大致要3万元，每天赡养费要10元钱，每月约需300元。每月骆驼的收入是2-3000元，成了当地人们生财之道。

我们的骆驼队绕着沙山慢行，极目所望四周都是沙地沙山，与真正的沙漠无异。每当遇到相向而行的驼队时，大家都争相招手，大声招呼，欢快之声在漠地沙山中回响。是啊，人们既享受沙漠旅行的神奇，又毫无其中的艰辛，当然快乐得起来啦。

行至一沙山坡之下，是滑沙山项目所在地。参予者必须先沿着大约70米的陡峭木梯攀登至沙山之顶，山顶上插着一面红旗，象征登山成功。然后坐上竹制的滑框，从沙山的峭壁上滑行而下。老伴表现出异常勇气，踊跃攀爬。我在前，朋友殿后，爬至气喘不过时就停下，瞭望沙漠风光。最后大家都胜利登顶，不过老伴是手脚并用才爬完最后十数米高程的，壮志可嘉。爬登难，滑下易。柔软如水的沙山给人以勇气，坐上滑框，转瞬间即滑至底部，中间我曾被建议用脚调正了一下速度，结果未到底即停住了，还要自行手脚并用才能继续滑行。老伴则一滑到底。脸色通红，帽子也飞了。正在她心绪未平之际，听到救助人员称赞她滑得最好时，也就立即高兴起来。逾70岁的老人敢于面对新事物的挑战，人虽老而心未老，这的确是一件好事。

骑骆驼带回原地后，去茶亭饮了一杯当地特产杏皮茶，味道有点类似酸梅汤，5元/杯。据称有降火解热的功能，劳累后饮一杯，甚感舒畅。

月牙泉月牙泉原是沙漠奇景。两边高耸的沙山，四周茫茫的沙漠中竟然孕育着一汪清泉。月牙形的湖面，像嵌在沙山漠海中的一颗绿珠。任凭狂风吹袭，沙龙狂舞，沙尘不落湖中。千百年来被人们赞赏景仰。甚至被认为是神水。古时两侧庙宇曾连绵十余里，蔚为奇观。今天当我们有幸“光临”时，却令我们先是一惊，然后是大失所望。

面积狭小的月牙泉，似乎毫无生气。混浊的湖水、飘浮的水沫，连水草也似乎停止了生长。据说由于周围自然环境的变化，严重影响了月牙泉的生态状况。水位下降，水质变差，鱼儿绝迹，水草腐死。曾在附近挖了两个人工湖，向泉内渗水。情况虽略有改善，但水面仍逐年下降。泉边的几座亭台犹在，然而月牙泉才是这个景点的灵魂，思之黯然。

（后记：回到广州后看电视，才知道这沙漠之眼、景点之魂的月牙泉，曾在大跃进年代受到过毁灭性的破坏。当年当局号召人们变沙漠为良田，调来几台大水泵，在月牙泉抽水竟月，终至南岸坍塌，堵塞了泉眼。泉湖面积日益缩小，中部甚至露出湖底，成为哑铃状的浅塘。82年向湖内注水，但水质变坏，未获成功。84年以大型机械重新挖掘，湖面稍有恢复，但水面仍逐年降低，从原来深达12米降到目前不及两米。亘古形成的大自然奇观，没有毁于五千年的悠长岁月而毁于现代，令人握腕叹息，但愿尚有良策以救之。）

中午回到住处饭店吃饭，出乎意料，物美价廉，水煮肉排、洋葱炒羊肉、清炒苦瓜，都是高盘大碟，外加面条，结账才86元，4个人吃得饱饱的，说敦煌物价高并不正确，依我们观察实际上不比兰州价贵。

敦煌是我们长期以来一直心仪向往的艺术圣地。今天终于有机会前来顶礼膜拜，真是心潮澎湃。敦煌的确不愧为世界级的艺术宝库。在敦煌市城南25公里处鸣沙山东麓的莫高窟，现存有从十六国起始至北魏、西魏、北周、隋唐、五代、宋、西夏、元代等各朝代的洞窟492个，彩塑2415件，壁画45000平方米，蔚为奇观。其艺术总量与精美程度，历史文化内涵之丰厚，超越中外。

敦煌是从汉武帝起始努力开拓的丝绸之路的重要口岸。有人戏称当时敦煌地位相当于当代的深圳。自汉代以后以至清代，丝绸之路一直是沟通西域经贸、文化的重要通道。当时万商云集，货物如潮，商队进出频繁。出发的商队离开后立即进入渺无人烟的沙漠。天灾、人祸、兵患不可预测，人们只有祈求当时已盛行的佛界神灵庇佑，安全返抵或事业有成后又要报答佛恩。因此长期以来莫高窟烟火极盛，佛龛也越塑越多，不少官吏、富豪之家也争相以家族名义塑建佛龛，以显示对佛祖的敬仰和家族的地位。历代刻塑名手正好在此大显身手，尽显才华。年复一年，积历代的辛劳，成就了这佛教的艺术殿堂。莫高窟艺术民国以来深受国人重视，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常书鸿先生携全家在此苦守终生，研究和保护敦煌艺术，成为人们公认的忠于艺术的楷模。当代著名画家张大千先生也曾在此临摹和钻研敦煌壁画达三年之久，为人们称道。敦煌学——今天已成为一个世界范围热门的艺术学科。

敦煌莫高窟敦煌莫高窟参观券收100元/人，65岁以上半价，对70岁以上老人免费优待。对到窟区参观者管理严格，每25人由一导游兼解说带领，循预定路线参观。不同的导游参观路线及洞窟会略有不同，但一般只能参观10个洞窟。不少艺术水平高的洞窟（如2、7号等）被保护起来或以高价限制参观。据说一些洞标价350、500元以至3000元/人。为保护宝贵文物，未可厚非，但对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参观者，未免感到失望。近两年参观者人数不升反降。去年虽仍达30万，但总是一种民意征兆。如何在满足观众与文物保护中求取平衡，我认为是值得敦煌认真研究的大问题。

引导我们参观的女导游，似颇资深，讲解简俗而切题，但遗憾的是也只让我们参观了10个窟，另加藏经洞展览馆。

尽管如此，敦煌莫高窟的塑像、壁画所蕴含的巨大的艺术魅力，仍然使我们深受震撼。

北魏艺术造型的瘦骨清相、唐代的丰腴端丽与线条的美，西夏在窟壁上佛界气氛的营造……都给人一次次的艺术感动。

在参观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有：
257窟北魏九色鹿故事壁画。描写了一只毛色奇艳的九色鹿救助了溺水的人，反被告密陷害，幸未果，而该负心人终遭报应的故事。用超越顺序的叙述方式诉说故事，图形生动，以画代言，生动翔实，富有创意，为世界著名的敦煌壁画。

86窟为初唐武则天登基时制作，巨佛高达35米，攀岩而塑，洞外屋檐原为三层，民国时改为9层，外观高大雄伟，成为敦煌莫高窟的标志。大佛脸面宽阔，严肃、端庄，象征武则天君临天下的威严。

830窟凿造于盛唐，号称南大佛，高达26米，佛像面目慈祥，略含微笑，衣褶裙带线条优美，手指也似在灵动，体现了盛唐超卓的艺术水平和社会风貌。

158窟为释迦牟尼涅盘大佛。卧姿，长145米，塑凿于中唐。巨佛面目的恬静安详，躯体及着装线条之美，都令人赞叹不已。卧佛上方绘有72个菩萨，他们对佛祖的涅盘表情各异，表现出对佛祖生命的不同理解：有无动于衷，有微笑，甚至喜悦；有悲伤、饮泣号哭，甚至自残自伤。真是形象生动、哲理殊深。

249窟塑凿于西魏，是飞天形象出现最早的壁画，飞天形象多见于以后历代洞窟。遨游于天、衣带飘逸、形象美好的飞天是欢乐之神，她们或奏乐于天或将鲜花洒向人间，为人们所欢心喜爱。

著名的反弹琵始见于中唐的112窟，惜未能参观，我们是在其他洞窟见到的。反弹琵琶是创造性的奇异舞姿，欢乐而潇洒的姿态成就了舞剧“丝路花雨”，享誉全球。据说莫高窟也有“蒙娜丽莎的微笑”，那是259窟，西魏的禅定佛，可惜我们也无缘看到。

藏经阁展览。展示的不仅是宝贵的残存经文，也不仅是叙说了藏经阁的被发现、被瓜分以及后续事件的始末，而是深刻地展示了一个时代的悲剧。

“盛世修寺庙，乱世买刀枪”。到了清末，一个古老而庞大、无比珍贵的佛教艺术殿堂，为什么竟然堙没在荒草流沙之中，几乎被人们完全遗忘？一个清末逃兵，后成为一个小庙的小道士（王园禄），怎么竟成了这佛教殿堂的主管？当被发现的经书、字画被王道士分别“孝敬”当地官员和豪绅时，为什么一一被“笑纳”？终于有一个州官下令就地将经文封存时，为什么不同时拨一点经费给忍饥捱饿，又面临洞窟破败倒坍的王道士？当然王道士不该接受英国人、俄罗斯人、美国人、日本人……等等的银两，一再出卖了大量经藏；但当王道士奉命上交经书，车载经书赴京时，为何遭受沿途各级官员的截留“分享”？沿途一些无知百姓也纷纷抢去经书烧成“神灰”治病，或用作卖馒头、油条的包装纸？结果经书到了北京已所剩无几。5万多册经书经历外掳内掠，至今竭力搜集也仅存不及8000册。王道士收到洋人们的钱后，还曾雇人修葺了洞窟，重塑了不少菩萨的塑像，然而拙劣的清末技艺，却毁掉了不少前朝的艺术杰作，更成了莫高窟永久的痛。

回首往事，痛定思痛，不能不认为造成这个悲剧的最大主因：那就是清末王朝国力的衰微和极度的腐败，由此导致普遍的愚昧、无知、贪婪和无能。王道士有罪，但他也不过是这个深重的时代悲剧的一个扮演者而已。外国人的掠夺固然可恨，但现存的经藏，仍可供国人和世人研究，那些毁坏、消失的经文就无可补救了。敦煌学，早在民国初年已在世界范围展开，唯愿在不久的将来，这些经文能够完璧归赵，那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了。创造了敦煌的中国人，今后如果能继续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，我相信这个梦想总会有实现的一天。

离开敦煌时，频频回首。敦煌算是来过了，也感动过、震撼过了，但只能说是略知一二而已。对于这个艺术宝库，我们仍然是莫测高深。我突然醒悟：这大概就是这名为“莫高窟”的原因吧！

晚上当地联络人又为我们在一农庄饭店订了晚餐。一个四方桌，重重叠叠放了八大盘、数大碗，但都做工甚粗，嚼之无味，价虽不贵，席前大厅中还有几个人唱歌，但唱者无心，听者无意，这种气氛也挺尴尬的。

一天两个大节目，加上晚饭余兴，真是让人累得吃不消。明天还要驱车大沙漠，游览心仪已久的阳关、玉门关、雅丹地质公园，只好抓紧睡觉，但愿早入梦乡，迎接黎明。